王万江

 

     2019年1月的最后一天（31日），农历二0一八年腊月廿六，将会令我终身难忘——一切源自母亲（姓李，讳桂荣）的几个连续言行。

     当我做好早饭，帮有点儿痴呆的母亲（全村约3千口人中最高寿者——原村里第一长寿星于2018年12月12日，农历二0一八年冬月初六仙逝）穿戴好，示范并帮她洗罢手和脸，刚刚放置好毛巾，母亲一个很突然的举动惊到了我——她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抖动着，动情地说“你待我真好”，我竟哑言，不知所措，心想：不就是帮她洗洗手和脸吗，母亲就能有如此惊人之举！

     我家所在的河南省泌阳县贾楼乡的一个小山村，冬天家家都用火炉取暖。这天早饭时，我搀扶着她坐在火炉旁，放好吃饭用的方木凳，就在刚把饭放到凳上，去拿筷子时，母亲竟哭起来，泪水顺着脸颊嘟噜噜地往下淌，并又一次说“你待我真好”！此时此刻，我再也忍不住了，泪扑簌簌地流，嘴喏喏地泣不成声，语无伦次地断断续续说“妈，我、我、我不就只是给你洗手、洗脸、端饭吗，您、您、您给过我多少！”我模糊了双眼，痛哭失声。当时真想扑通跪下。但激灵闪念，怕刺激到母亲，影 响她吃饭，就赶紧止住哭泣，抚摸着母亲肩膀说：“赶紧吃吧，天冷，饭凉得快”。本想再说：我小时候，您哪一天不是给洗脸、盛饭啊。但刚想这样说，却又说不下去了，赶紧跑到配间厨房，一个人任由泪水汩汩地流淌……

几天来，每次吃饭前，我都提前以很轻松的语气，逗她乐似地提醒说：妈，该吃饭了，先洗洗手噢，然后按次序乐呵呵地帮她洗手、洗脸……，看到母亲愉快吃饭的情景，我总止不住地回忆或想象自己婴幼儿时，母亲是怎样一个一个把我们兄弟仨抚养成人的，并有意去观察邻居弟媳照管刚周岁小孩的情形。

几天来，我心里一遍遍在说：妈妈呀，我不就是帮您洗洗手、搀扶坐下、盛饭吗，您就如此满足，您当年可是除了照管我们兄弟仨，还得下地干活挣工分，洗衣、做饭，纺花、织布，淘粮、磨面，放牛、拾柴，帮我抚养两个过早失去母亲的幼儿……我从小到大，直至今天，从没听到过您一句表功的话，也从没听到过半句嫌劳苦的怨言。

妈妈10岁前失去父母，9岁当童养媳，20几岁奉葬了公公婆婆，35岁熬寡，由当年我们母子四人吃糠咽菜，相依为命，到今天加上出闺的孙女们，五世同堂逾40口人，她付出了多少心血？再有两天过春节，就95岁了，谁给记过功劳簿？

几天来，我总在想，帮洗手、洗脸，搀扶、盛饭，母亲就如此喜极而泣，这是在“似无声处听惊雷”啊，潜移默化地教育她的孩子要“知足常乐”；更应懂得学会肯定别人对你的付出，也就是要做到多记人的好处，“知恩图报”；原谅别人的粗心大意，或忍让别人过错。

几天来，我朝思暮想，一位不识字的年近百岁老人，能及时发现人的好处并慰勉后人，这该是有一腔多么贤善的心怀、多么博大的智慧、多么慈爱的身教啊！母亲是在教诲我善待别人，成就自己啊。

         2019年2月3日0时23分于马湾村黑石板坡耐冷斋